【他念书、长大、进军校、进部队……也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,他在走一条和父母相似的路。
直到某一天,他自愿加入那个敢死队,把命拴在腰间。那一刻,两条路终于有了重合的痕迹。
这也许是刻在骨血里的冥冥之中。
……
他加入敢死队后,拿到了一份关于系统的已知资料。那份资料一半在强调任务的危险性,一半在介绍任务目标。
他的任务严格来说有两个:
一是试探系统规则的底线,相当于给所有人画一个圈,他在哪,极限就在哪。
二是干扰系统核心。
在他的任务清单里,系统核心同样有双层意思。既是指冷冰冰的机器,也指与核心相关的人。
资料里写着,有两个人和系统关联紧密,说他们是系统的一部分也不为过。
这两个人的立场标注为“不乐观”,危险等级标注为“s”,权限等级也是“s”。
他的任务是盯住这两位,把他们从高位剥离下来,夺取权限,适当的时候甚至可以看管控制起来,俗称“软禁”,然后从他们入手关停或者销毁系统。
敢死队人不多,本着鸡蛋不能同篮的原则,每个人的任务目标都不尽相同。只有一个名叫闻远的队员任务跟他有直接关联。】
“敢死队?炸系统的敢死队?”楚月打趣道:“你看,还标注我和你对象两个人是不乐观立场,啧啧啧,手段了得。”
她一拱手:“我可谢谢您没直接看管控制我了啊。”
秦究朝她好不客气翻了个白眼。
154的关注点在别的地方:“任务目标?闻远?没记错的话922就叫闻远吧?”
“是这样。”922尴尬地点了点头说:“但是我后来慢慢就忘了。”
“秦究没忘吧?”楚月说:“不然922……闻远估计也进不了他那个组。”
“大部分是忘了。”秦究笑了一下:“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记得。”
“比如?”楚月一挑眉。
比如出了系统还回来找你对象?
【进系统前,他把姓氏改回了最初,姓秦。
因为资料上说,系统具有干扰性和迷惑性,进入系统人很容易遗忘现实的事情,时间久了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,觉得自己本就是系统里的人,是它的一部分,就像游戏中的npc。
这个姓是他和现实最重的联系,只要还顶着这个名字,他就终能想起自己是谁。
事实证明,资料里的警示并非危言耸听。
敢死队的成员以考生身份进入系统,分散在各个考场。很长一段时间内,他再没见过那些人,只能从其他考生、休息处以及一些事情上猜测队友们的任务进度。
相较于其他人,秦究疯多了。
其实,试探系统的规则底线有更安全谨慎的做法,只是会耗费一些时间。他偏偏选了最危险也最嚣张的那种
他的每一次试探都惊天动地,别说全考场了,恐怕全系统的人都或多或少有所耳闻。这样其实有个好处——不论敢死队的其他成员在哪,能都得知他的进展和信息。
秦究第一次违规,负责处理的是一位附属监考官,例行公事地关了禁闭就放他回来了。
结果没多久,他又犯了第二次。
这次,附属监考官没按捺住,请来了主考官。
那是秦究第一次见到游惑。】
“爱情的初遇。”楚月点评。
“电光火石擦出火花不过如此。”舒雪点了点头。
游惑抹不下脸和在磕CP的几个姑娘争论。
什么爱情。明明是恨不得把对方吃了。
【当时的秦究正站在某个二层小楼倾斜的屋顶上,把堵在天窗上的怪物尸体扔开,屋子里几个考生的哭声总算变得没那么闹心。
他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,有人踩着满地干枯的树叶和怪物残肢朝这里走来,那么冷静的步调一听就不是哪个考生。
秦究甩掉手上的血,踩着棕红屋瓦转身看去。
一个高个儿年轻人站在不远处,穿着衬衫戴着“a”字臂徽,长直的腿裹束在军靴里,在满地血淋淋的残肢枯叶中,显出一股肃杀又冷淡的气质……
就像大雪落满了寒山。
那个瞬间,不知怎么的,秦究忽然又想起那个冬天的山坳。
铁锈一样的血腥味裹在雪沫里、生死、冰火、寒冷和灼热、所有矛盾的东西都那个场景里,危险却毕生难忘。
“违规考生秦究——”屋檐下的人折了手里的通知条,抬眼看向他:“跟我去监考处。”
秦究目光扫过他的臂徽,漫不经心地想:主监考官a,那个需要清扫掉的“s”级危险人物,我的任务目标。】
“哈。”021冷笑了一下:“我就说一开始为什么他们那么针锋相对。”
旁边的高齐不敢说话。
于闻一把捂住了想要叫好的狄黎的嘴。
【 鉴于“考官a有事”, 秦究那天特地等了很久,直到考场的太阳从东到西, 白天变成黑夜, 他才又编了一个问题, 再次写下“a”这个代称。
结果几分钟后,他和f又见面了。
说不上来他和f谁更不爽一点,反正他明白了所谓的“a现在有事”纯属放屁, 那位主考官只是懒得管答疑这种小事而已。
从这之后,考生秦究就走上了专业违规的道路。
这和他测试规则底线的方法一模一样,也算两不耽误。
那时候还没有“违规三次,监考官全程监考”的规定,毕竟在秦究之前,没有人会这么毫无顾忌、无法无天。
所以严格来说,他违规的次数比后来的任何一个考生都多。
起初,是他出于任务目的单方面在找麻烦,但考官a总都能毫不手软地把麻烦找回来。
碰到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,其实是一件很痛快的事情,能让日子变得不那么无聊。时间久了,甚至会有点沉迷其中。
他们之间的针锋相对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微妙的,已经很难说清了。唯一能说清的恐怕只有转折。】
“无法无天无法无天。”楚月指指点点。
“你看,官方敲定针锋相对。”021的关注点歪得一如既往。
【那是秦究的第三门考试,考的是数学,他在那场考试里碰到了赵文途。
不过对当时的他来说,赵文途只是一个人品不错的考生而已,和无数过路人一样。
那场考试中,秦究常常坐在窗沿桌角,手里拨弄着一个很小的薄片,琢磨着怎么才能接触到系统的核心——监考区。
作为考生,一般情况下他根本没有进入那里的机会,也没有别的考生能给他提供参考。
那个考场里有个四五的小姑娘,乖巧安静,偶尔会蹭到他旁边,奶声奶气地问他一点问题。
小姑娘指着薄片问他:“这个透明的,是鱼鳞吗?”
秦究说:“是眼睛。”
小姑娘本来想摸一摸,闻言噫了一声,没了兴致。
那个薄片并不是真的透明,只是表面涂层比较特殊,会根据周围环境变换颜色,乍一看就像透明的,贴在哪里都很难被发现。
考数学之前,他在休息处碰到了敢死队的闻远,这个薄片就是他给秦究的。
这个年轻人身手比其他队员逊色一些,跟秦究更是差得远,性格又有点直楞。但能进敢死队,总有他的过人之处。
他是队里负责技术的。
当然,秦究跟他接触有限,只知道他看着毛毛躁躁,其实挺细巧的,所有需要动手的东西他都很擅长,有点一通百通的意思。
闻远说:“这东西我改装的,加了点涂层,可以理解为性能差一点的针孔摄像机。”】
“废话不多说,贴哪儿了?”021问得直接:“我知道你一准儿贴在我学长身边了。”
秦究说我才不告诉你。
021冷笑说这肯定是重要的情节,后面绝对提到了。
楚月熟练地站出来息事宁人。
【林间的风毫无道理地乱刮一气,散沙扑面而来。
考官a闭着眼偏开头,抬手挡了一下。就听见q在身边“呸呸”两声。
q的脚步有点乱,踩得枯枝噼啪作响,盖住了其他动静。
等到a反应过来时,一阵劲风扫过后颈,有人用手肘勾住了他。
眨眼的功夫,他就被人压在了满地枯叶上,造反的就是他要抓的违规考生。
“你干什么?”考官a微微抬起头,冷脸问道。
秦究膝盖强压着他的腿,一只手摁着他的脖颈,拇指抵着要害。
他趁乱把闻远给的薄片贴在了考官a军裤的皮带上,动作间,手指不小心隔着衬衫碰到了对方劲瘦的腰。
那一瞬间,他能明显感觉到对方腰腹绷紧了一下。
秦究顿了一下,抬眼看向考官a的眼睛。
旁边的考官q睁眼就看到这么个场景,倒抽一口凉气:“疯了你?”】
啧啧啧。
楚月吹了声口哨说,但凡都不会。
中间几个字她没说全。
狄黎耿直:“但凡吃一粒花生米都不会这么干。”
021眼梢眉梢都弯成小月亮笑:“几个菜啊喝成这样。”
游惑摸摸鼻子暗暗记住了某个人。
别想上床。
做梦去。
【他偶尔会想起那个被处罚得血淋淋的监考官,再突然想到考官a和他腰带上的薄片。
清扫考场结束的那天,原定来送他的考官q没有出现,来的是考官a。
他开着一辆黑色的车等在双子楼前,摇下车窗冷冷淡淡地说:“上车,送你回休息处。”看上去并不太情愿。
那天车里的氛围很微妙,微妙到时隔多年再回想起来,依然记得在车里的感觉。
两个锋芒外露的人处在封闭的环境里,偏偏又离得很近。那是一种安静氛围下的剑拔弩张,同时又含着一点别的意味。
车子最终停在休息处的某个街角,秦究从车上下来,令他意外的是,考官a也从车上下来了。
那天的考场天气很好,深秋的风依然有点寒凉。
秦究站在书报亭旁,看着考官a。有那么一瞬间,他觉得a似乎有话要说。
他等了几秒,对方却并没有开口。
于是他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话,他说:“下场考试,我试着安分一点,争取不劳主考官大驾。”
因为他突然不太想借考官a的手去接近系统核心了,他想换一种方法。
考官a垂眼听着,一贯的没什么表情。
他擦着秦究的肩膀走回车边,打开车门的时候停了一下,扶着车顶转头对秦究说:“借你吉言,最好是别再见了。”
但听那个话音,他应该是没打算相信。
秦究的第四场考试出奇安分,监考官也不是a,他只在最后非常巧合地把等级掉成了“c”,被带到监考区重来一回。】
“哟~”楚月笑:“别的意味啊,这会儿就看上我们大考官了?”
秦究无奈说:“别磕糖过分了啊。”
021指指点点。
看看看,已经无意暴露了啊。
但凡吃一粒……停停停秦哥你放下手里的水果刀!指甲剪也不可以!
【“系统规则调整,单场考试违规超过三次的考生,监考官需要全程监控。你前三场违规多少次自己数。”
“但我这两场都很安分。”秦究依然话音带笑:“惩罚还要溯及既往?”
考官a说:“这话你去问系统。”
他说着,沿着长梯下来了。
那块方形的活板门之上,是黑蓝色的夜空,桌上搁着明亮的汽灯,灯光投照在考官a的浅棕色的眸子上……
秦究突然发现,自己居然有点想念这位考官先生了。】
“啧啧啧啧你看你看。”楚月乜一眼:“刚刚还否定。”
秦究简直没眼看。
这都什么和什么啊。
说好的只写经历呢!怎么什么都写?
【考官a和当时被称为考官z的楚月被召进主控中心, 一呆就是好几天。出来后, 考官a又变成了那个难以招惹的“系统代言人”。
而秦究则发现, 敢死队的人正一个接一个地失去音讯。
接着, 在不久后的一轮考试里,他又一次碰到了闻远。
那次的考场设定在某个军事基地, 初冬的天空总是阴沉沉的, 又灰又冷。
他们没有趁手武器, 没有合适的装备,比任何一次都危险。
秦究被直升机投进一片战区,落地就是一场厮杀, 连招呼都顾不上打。
当他劫了一辆枪械运载车翻进车斗,背靠着掩体换弹夹的时候,闻远从侧面潜行过来。
他爬进车厢,丢了一套装备给秦究说:“你可太牛逼了,不穿点装备就敢对这种车动手,我刚刚从那边过来,大气不敢喘,看得一愣一愣的。”
闻远指着远处某片卸货区,说:“那边装备多,我给你带了一套过来。这么大的考场落地就能碰见不容易,能算朋友了。你叫什么名字?”
秦究装好了两套枪,正把其中一套递给他,闻言就是一愣。
“你说什么?”他皱着眉问。
闻远“啊”地疑问一声,以为自己哪句话说错了,惹了这人不高兴:“我没说什么啊,就说你很牛逼,交个朋友,问你叫什么名字。”
求生欲使他又夸了秦究一句,结果把秦究的脸色夸得更沉了。
闻远:“?”
他一手抓着枪,接也不是,不接也不是。
“你不认识我?”秦究问。
“我……应该认识你?”闻远迟疑地说。
很难描述秦究听见这话的瞬间是什么心情。】
秦究看了一眼922.。
知道中文里有一个词叫迁怒吗?
现在无需知道秦究究竟迁的哪门子怒。
只需要知道将要被迁怒的对象现在丝毫没有大祸将要临头的感觉。
在一边诉苦诉得特别欢。
154作为被诉苦者顺便被秦究扫了一眼。
如坐针毡。
【秦究想起进系统前收到的资料,它提醒说进入系统的人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干扰,慢慢忘记自己和现实之间的联系。
但他没料到会干扰得这么彻底。
他活了二十多年,要说哪些人可以算作朋友,一定有敢死队那几人的名字。
他们带着同样的目的,散落在一个生死难料的局面里,既是独立的,又能算一个整体。这样的牵连放在正常环境下,甚至可以发展成至交了。
他们不同。
他们这群人其实没有过任何私下的相处,算不上熟悉。又因为任务特殊,相互之间很多信息甚至是保密的。唯一相关的,只有任务和生死
所以秦究把他们当做特殊的朋友,闻远是其中最熟悉的一个。
现在,这位朋友也“消失”了。】
这位“消失”的朋友。
终于回过神看了一眼秦究。
然后冲着他憨憨地笑了一下。
大意是这样:“你看这不是系统的锅吗?所以就不用扣在我身上啦,宁看看宁还有什么事情快拾掇拾掇说了吧。”
一个眼神表达不出那么多东西。
主要还是靠猜。
所以秦究越猜越生气。
白替他担心那么久。
果然,922就是个憨憨。
【突然打开的避风港成了很多事情的转折——
两位监考官在被窥探了二十多年后,终于获得了可以喘息的地方。
而考官a和秦究之间的试探和周旋,也终于能得到一个坦诚的结果。
很奇妙,对于他们两个而言,开诚布公地确认立场、摊出底牌并没有让他们的关系变得平静缓和。因为他们之间充斥的那些东西都太过激烈了,不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捋平,锋芒顿消的。
秦究一度觉得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变得“平静”。每一次见面、每一次接触都处于某个临界值,只要稍微再过一丁点,就会发生些什么。
不是“你死我亡”那么惨烈的事情,他们毕竟是同行者,远不至于那样。
那该是什么?
在那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,秦究始终没想出答案。
直到他们开诚布公说清立场的那天夜里。
考官a站在门前正要离开,而他站在考官a身后,拇指从对方颈侧收回,带着一抹残留的体温和触感。
他捻着指腹说:“你的领口有点潮,外面下雨了么?”
考官a喉结动了一下,片刻后说:“没有,下雪了。”
秦究点了点头。
禁闭室那一瞬变得很安静。
又过了几秒,考官a说:“我还有事,先走了。”
他转动门把的时候,听见秦究轻轻“啊”了一声,表示知道了。但拖长的低沉尾音又透着一抹说不上来的微妙遗憾。
考官a手指顿了一下。
片刻之后,他忽然松开了门把。
那一瞬间,他们之间始终绷着的那条临界线也跟着松了。
秦究目光一动,从考官a的手指移到对方清瘦的脖颈上。
他低下头,吻在考官a的后颈。】
气氛非常诡异:
女孩子除了一个在研究文献的吴俐都在磕糖,高齐历来是没有发言权的,154如坐针毡。
922仍旧在不知今夕何夕的诡异状态里。
游惑不知道在想什么,反正在出神。
秦究看着屏幕上一片旖旎在生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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