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注意一点行吗?公共场合。”922不满地吐槽,“我们这儿还有未成年人呢。”
154眼疾手快把傻子拖回去了。
未成年人都没抗议你抗议什么。
已经成年了但是总是被认为没成年的于闻缓缓打出一个问号。
【只是在这一瞬间,就像是冥冥之中的感应,游惑脚步停了一下朝后看去。
他突然有点好奇,那个能够接管主控权的“S组”究竟是什么程序。
这一停,他就再没能迈出脚步。】
“秦哥,是什么东西?”922相当知趣没问当事人。
有点可惜,毕竟,如果更知趣一点,根本就不会有这个问题存在。
秦究正威胁性地比了一个手势。
游惑吐了口气拍了拍秦究的肩:“没关系。”
无所谓了,也许以前会在意。
但是后来当你再一次面对的时候,其实真的不会在意。
【不过真正拦住游惑脚步的并不是这个,而是那几位忽然出现的人,更准确地说,是其中某一个人。那是一个高瘦的女人,脸色总是显出病态的苍白,即便如此,她依然很漂亮。不是艳丽,而是凌厉又冷淡的漂亮。
她有着和游惑相似的眼睛,看人的时候总含着淡漠的光,好像永远不会热烈起来。
此刻,她正转过身来,用那样一双眼睛看着游惑。】
“哇——”922一嗓子没嚎出来被154一掌拍回去了。
舒雪一胳膊肘怼过去瞟了一眼021大意可能是想吐槽这个老套情节。
021眼神十分无奈可能是想安慰一下小说来源于生活。
总而言之言而总之,众人因为各种原因安静如鸡。但是好奇得要命。
眼神交流不停,快抽筋了。
【你长大了。还认得我吗?这些年过得怎么样?正常母子见面会说什么?游惑对此非常生疏,但他想,无非是这些吧。
主控台边的女人扫量一圈,目光落在游惑拎着的金属炮筒上,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。
她说:“儿子,你要毁掉这里吗?”】
除了震惊没别的话说。
就,一般人是用一般人的方式养成的。
一个定律,俗但是没错,龙生龙凤生凤,话糙理不糙。
怎么样的环境里长大,骨子里是烙着印记的,原生家庭先天环境的影响很大。
想要改变,难。
【游惑忽然觉得有点荒谬。心脏和血液在这一刻骤然冷却,他终于平静下来。他以为至少会有个开场白,寒暄问候或是别的什么。
但他转念一想,这确实是他母亲的风格,按照重要程度理智地排好序,然后直奔主题,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。
他看着对方,半晌之后反问道:“这里不能毁么?”
“不是不能,是觉得有点可惜。”女人的眼珠也是浅棕色,说话的声音缓而平。这样的人似乎天生具有说服力,好像她所说的才是最为理性的。】
“理性,但不一定是对的。”
世界意志淡淡地说:“其实人总是很理想化,实际上谁都没那么好。”
“大多数人类总是沉湎于回忆过去,似乎可以在回忆过去的过程中达到一种美妙的光艳的境界。”
“你们似乎都不是这样。”世界意志笑了一下说:“很新奇,期待你们的未来。”
【“这个系统投注了很多人的心血,活着的,还有像我们几个一样已故的。前后耗费了很多年,人力物力还有最先进的技术都在里面,毁掉就是白费了。”她顿了一下,又补充道:“你可能会觉得,我借助系统而存在,害怕消失才会说这样的话。其实不是,就连外面的那些人,那些一直跟系统较劲的人如果知道系统彻底被毁,也会觉得心疼和可惜。你相信吗?如果可以,他们可能更倾向于关停,而不是毁灭。”
游惑朝背后偏了一下头,说:“这话真假不论,你们先去问问外面那四千多人,他们觉不觉得可惜。或者去问那些还在考场里为了活下来拼命的人,毁掉这里他们会不会觉得心疼可惜。还有一群人其实最该问,但他们已经死了,死在各个考场里,你们要不试着去沟通一下?沟通完了再来跟我说该不该毁掉这里。”】
“理智和感性的对决。”舒雪吐槽。
“大多数人都是感性动物,肯定理性赢不了啊。”
【女人很久没有说话,只静静地看着游惑,不知是无话反驳还是什么。半晌后,她开口说:“儿子,你在生气。”
“你小时候很少会这样生气,也很少会说这么长的话。”她似乎在回忆,语气居然有了一丝温和的痕迹。游惑唇角平直,冷淡地看着她,但没有立刻打断。
“你那时候大概这么高?”她在腰际比划了一下,“很小,我有时候会觉得生命挺神奇的,这么一个小孩,是我的儿子。你很安静,不爱说话,不像其他小孩一样问蠢笨幼稚的问题,不会胡搅蛮缠,没有太激烈的情绪。我想象过你长大会是什么样子,我想应该不会有其他成年人的毛病。”】
老于摸了摸鼻子:“我觉得……她可能指的我。”
“没关系,要是没这些毛病你就不是我爸了。”于闻打断:“挺好的,我挺喜欢。”
【“很多人一辈子都陷在各种世俗的坑洞里,饥饱之类的也就罢了,还有一些很虚无的东西,爱恨情欲……这些总会让人变得不够理性,情绪明显,有时候甚至丑态毕露。我那时候想,你长大了一定不会是这样。”她再一次打量这游惑,说:“你看上去跟我想象得差不多,我很——”
游惑终于还是打断了她:“你有点误会。”
“什么?”女人一愣。
游惑说得冷淡:“爱恨情欲……你说的那些我都有,跟你想象的差很多。”
对方沉默下来,病态的脸色让她显得不通情理。她从回忆中抽离,平静地问:“是什么影响了你?你这些年在这里碰到的某些事、某些人么?”】
“猜得真的很精确。”秦究很好意思地把手臂往游惑肩膀上一搭:“我也很高兴是我影响了我男朋友。”
游惑偏过头啐他一句,秦究也不躲,坦坦荡荡凑过去亲了口。
众人:没眼看没眼看。
【“可是……很可笑不是吗?这些都不是真的啊。”游惑眉心拧了起来:“什么意思?”
她说:“这个系统的设计原理,就是借由磁场和脑波构造出来的世界,当然,你的一举一动依然牵着大脑,动用的神经几乎是一样的,所以筛选和训练的目的完全能够达到,但这并不是真实啊。我在这里呆了很久了,虽然不像系统一样无处不在,但也知道很多事情。即便后来系统失控,不小心误拉进来那么多考生,也都是这种情况。真正的他们可能正躺在某家医院的病床上,休克、昏迷或是别的什么,并不是死亡。”
“你所看到的那些,经历的那些,认识的人,做过的事……都不过是大脑在系统中投照的虚影而已,为什么要为这些虚影陷入世俗,为虚影生气呢?这些能算真实吗?”她说,“都是假的。”
“幕布”围绕的空间陷入一片死寂,她看着游惑的脸,像在努力感知他的情绪。但很可惜,她失败了,只能靠猜。她说:“很难接受是吗?”游惑摇了摇头,他说:“我只是在想,我跟你对于真实的定义可能不太一样。”
她问:“怎么不一样?”游惑平静地说:“我知道我经历过这些,这就是真实。”】
不管愿不愿意承认,不管真相被埋藏在了怎样的深处,我经历过,我爱过恨过痛过,这就是真实。
长日尽处,我站在你的面前,你将看到我的伤痕,知道我曾经受伤,也曾经痊愈。*
【说完他垂下目光,利落地调整着武器的栓阀,然后冷静地抬起了炮管。“我知道你十多年前已经去世了,葬礼我跪了全程,现在的你只是系统存留的残影。现在这个地方,你们是虚影,我才是真实。外面有等我的人,他也是真实。”
游惑抬起眼,隔着冰冷单调的金属台、几步之遥的空间以及十数年的时间,对那个跟他面容相似的人说:“小时候的事情太久了,你去世的那天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,都记不清了。就当这次见面是一个机会,我认真跟你告个别。”
“你可能没什么兴趣知道,但我还是说一下。你弟弟过得很好,我也很好,我们关系还不错。”曾经某个极偶尔的瞬间,游惑有想过,如果时间倒流回到十几年前,他再见一次自己的母亲,会对她说点什么。
他以为自己会问个原因,问她为什么会做那些事,为什么要占用他的眼睛,有没有一瞬间觉得后悔。但真正见到的一刻,他发现自己比想象的冷静得多,并没有执泥于这些。她生下他,养大他,却并不太喜欢他。这个事实其实没那么难接受。
“就这样吧。”游惑说。】
告别其实很容易。游惑突然想。
不容易的是找到真正告别的时机,还要积攒告别的勇气。
幸运的是,勇气有人和他一起积攒。
风险有人陪他一起承担。
【“幕布”发出滋滋响声,闪动了几下,倏然消失。游惑转过头,就见秦究把炮筒从肩上卸下,拎着长管跨过台阶走上来。
主控台边的女人下意识问道:“你是谁?”秦究搭着游惑的肩膀,对那个即将消失的虚影说:“抱歉,来得早了一点,听到了你们一些对话。我叫秦究,我来找我的真实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整个主控中心开始瓦解。】
亲爱的,你就是我的真实。
后面是有突变来着?”922挠了挠脑袋。
“是的,你姐姐我还为此做了奉献。”楚月冷笑:“百足之虫死而不僵。”
“我也牺牲不小好不好……”154无奈道。
“直到被拽进来不久前我才苏醒过来呢。”154继续说:“不过我也有想问,世界意志你把他们拽进来,在外界的表现是停住了,那我呢?”
世界意志淡淡:“消失了。”
922震惊,“那回去之后突然出现?会不会有点玄幻。”
“不会。”世界意志弯了弯嘴角说:“不会再出现在那个程序里。”
“你什么意思?”秦究反应得最快,警惕地看着世界意志:“什么时候会把154还回去。”
“也许半个月,也许一个月,或者半年。”世界意志面对着众人的眼光脸色不变:“我不能确定。”
气氛相当剑拔弩张。
922直接抄起了桌上的水果刀准备上手了。
世界意志毫无警觉意识,继续闲闲地道:“在你们世界上想要放弃的人太多了,我会随机挑选一具身体,把他的意识灌输进入。”
“等意识逐渐融合替代之后,你们的154就回来了。”
反应最快的还是秦究,有道说伸手不打笑脸人,世界意志无意中送了一份大礼,当然没有再冷脸相向的道理,秦究的表情一秒就从年兽出街变成了新年快乐。
一句题外话,秦究学川剧应该不错。
众人反应各不相同。总体来说还是大惊小怪,看吴俐的眼神估计有想留下来和世界意志探讨一下这项技术。
反而是当事人154最为镇静
【“我知道。”游惑说。其实半分钟前,在听到那些话的一瞬间,他几乎真的相信了。
但就在刚刚,在秦究轰开“幕布”走到他身边的那一刻,他突然想起了一样东西——耳钉。
如果这里的他真的只是思维的投影,这枚耳钉不可能从系统到现实,始终停留在他耳边。】
“啧。”楚月唾弃地转过头去:“还骗人,我都不好意思说是学了我。”
游惑有点尴尬。
毕竟他是一个骗了自家对象刚刚被当众处刑了的人。
虽然秦究理解,毫不计较,但总归还是有一点尴尬。
这会儿楚月一提,就更尴尬了。
【很久很久以前,曾经有同事对她说:“明明你和A都是主监考官,怎么感觉系统有点偏向他?各种场合之下,受到强调的都是A,你好像总是被淡化和遗忘的那个。”
她当时回答说:“你弄反了,我可能才是被偏向的那个。”
她花了很多时间去琢磨,为什么会存在这种偏向。
直到今天,她终于明白了……因为系统把最重要的东西藏在她身上,不希望别人注意到她。
它笃信这是最安全的地方,因为A不可能贸然伤害她。而只要A不动,其他人就不成威胁。
但是很遗憾,它还漏算了一个人——她自己。楚月指着自己的眼睛说:“该做的他们都已经做完了,只剩下最后这一个,154,帮我一个忙。”】
人是自私的,她也不例外。
但这并不代表在一切场合下都是自私的。
天塌下来了有高个子顶着。
大灾大难,大是大非面前,总有人站出来成为这些高个子。
其实已经没必要列举了。
【话音落下的一瞬间,长风高卷,尘雾翻涌。12822个独立考场开始分崩离析,这些蜂巢一样的土地上发生过的种种,生死爱恨,悲欢离合,从这一刻起将不复存在,也会永久存留。有人哭,有人笑,有人茫然,有人惊叫。
楚月在无端嘈杂的背景中眨了一下眼,陌生的黑暗朝她席卷而来,那片黑暗之中,隐约有熟悉的身影直奔这里而来。
她想起不久之前154的话,他在动手之前问她:“害怕么?”
她说这有什么可怕的,她有可以托付性命的朋友,无论如何,他们都不会丢下她。就像她永远不会辜负对方。
从此以后,他们自由了。很奇怪,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,有那么一瞬间,她却想哭。
最后的最后,她在视野尽头看到了游惑和秦究,还有硝烟散尽后不知多远之外的夜空,星星点点,有模糊的亮色直铺到天边。
那是系统里永远看不到的景色,是万家灯火,是喧嚣人间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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