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erolimaze

【夏】

“楚姐。”游惑转过去看着她极浅淡地笑了一下说：“说的一辈子，就是一辈子啊。”

楚月很感慨地看过去，然后打趣般地笑了笑：“我也看过。你当我不知道啊？”

差一天，一分钟，一秒钟，都不算一辈子。

【吴医生说, 他们的观察结果表明，大部分意识入系统的人都在遗忘那些经历。这可能是一种出于本能的趋利避害，毕竟对他们来说, 那一切就像一场梦, 醒来就开始记不清了。   】  

“忘问了。有个事儿。”楚月举手打断：“我们在这里面经历的事情，回去之后会忘记吗？”

世界意志耸耸肩：“当然不会，我还有事情拜托你们。”

“既然有事情有求于我们，那你得先为之前糊弄我们的事儿道个歉。”922插嘴：“我被禁了几次言挺惨的。”

世界意志顿了一下，瞥了922一眼，很显然这位主儿并没有道歉的自觉和意识。

过了一会儿，祂将目光收回来，冷冷地说了句对不起。

道个歉都搞得刀光剑影的。

“什么事情？”舒雪最为敏锐抓到了关键点。

“你们回去之后，可以留意一下有没有和你们有相似经历的人。”世界意志淡淡地说：“如果有，可以尝试接触一下。”

“对我们有什么好处？”吴俐推了推眼镜。

“没什么好处。”世界意志很坦荡地说：“但也没什么坏处。”

众人面面相觑，都对这个看不清目的的要求摸不着头脑。

过了一会儿游惑一锤定音：“行。”

【7月末，这年夏天最热的时候，特训营的魔鬼训练期才刚开始。     

太阳炙烤着一片特制的训练场, 被送来集训的人在场内汗流如注，累成死狗。他们一边咬牙继续，一边在心里偷偷骂着那群训练官，尤其是那个总教官。     

同样在大自然的烧烤架上叉着，他们都快热化了，那位总教官却干干净净。     

这对比谁受得了。     】

“这。”舒雪愣住了。

“这不就像021和上次哪个监考官小姑娘比体重一个道理吗？”舒雪忍不住吐槽。

“还有这茬？”楚月好奇：“我都不知道。”

“就之前021带队出任务，似乎是那个任务比较简单，就有个姑娘说：想吃遍当地的小吃。”舒雪一边回忆一边说：“021嘴上没忍得出嘲了两句，姑娘就赌气要和她比。”

沿途一路，这两个姑娘就真的杠上了，然而众所周知021吃不胖体质，出任务一回来，姑娘胖了两公斤，021还掉了一公斤。

就这么气人。

至于为什么舒雪会知道，要倒叙一下：

舒雪在出系统之后想办法调到了和游惑一众监考官有联系的部门，再往后点干脆直接在某次021带队出任务的时候当了随队翻译，大学学的专业是早落下了没错，按正规渠道也联系不上游惑他们没错。

关键是这姑娘走的也不是正规渠道啊。

再介绍一次，舒雪小姐大学教育部直属，专业学习古希伯来语，爱好吉卜赛语等等冷门语言，一人精通六国语言，随口能说的语言就不是六国那么简单了。

政审合格，过往成绩优秀，再加上一些渠道，就顺理成章调过来了。*

【话音刚落，打头的那辆在拦闸外停下了。     

车轮带起了一小片尘烟，一个身影打开了副驾驶座的门，从高高的车头上利落跳下。他在薄薄的尘烟中眯了一下眼，越过耀眼的日光看过来。     

在看到游惑的时候，他露出了懒洋洋的笑：“下午好。”     

游惑依然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，但总会有那么一个人能看出来，他其实心情很不错……比如对面的秦究。     】

“这不就是爱情吗？”楚月憋笑：“你还别说，有时候我都看不出来他高不高兴。”

游惑面无表情。

当然也可能是害羞了但是不好意思表露出来。

 【“我们觉得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，有本事下来绕个2分钟证明一下，不然别瞎定目标。”学员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，抱怨说：“我们在场子里喘得跟狗一样，你们一点儿汗都不出，那怎么行，不公平。”

后面的人开始造反：“就是！不公平！不服！必须出汗！”     

高齐：“……”     

他刚想开口反驳一下，就见秦究勾了游惑的肩，对那个学员招了招手，说：“知道为什么你们总教官可以站在这里么？”     

学员瞥了他一眼，看着他臂徽上的标志默然几秒，硬着头皮说：“不知道，为什么？”     

秦究说：“因为这个训练场能让你们累得直喘，却不够让他出汗。”     

学员：“……”     放屁，吓唬谁呢！     

后面有个年纪很轻的刺头已经叫起来了：“别说出不出汗了，他只要能2分钟以内绕一圈，我把头给你！”     】

“头给了吗？”楚月饶有兴趣问：“我记得那会儿我不在。”

“没给。”游惑无语。

难不成人家还真的把头给你？

大考官有心思收，学员是不太想给的。

【 学员叫嚣还不够，连那群初始监考官都跟着开始起哄，非要把秦究一起拉下马。大概骨子里还残留着以往争锋相对的惯性。     

游惑盯着秦究，对方举起手来说：“我没故意拱火，起哄的是你那帮老部下。”     

他说着背对着众人，冲游惑眨了一下右眼。     

“……”     

我们冷漠无情的总教官无动于衷了五秒钟，转头对高齐说：“把场内的模拟轰炸效果打开。”】     

“得劲儿。”楚月吹了声口哨。

 “你别说，当时我在现场，可带劲儿了。”922眉飞色舞。

    154沉默了一下说：“我已经预见后文了。”

【场内的人动作迅敏，每一个反应都像是算好了的，落脚永远在炮火之前。     

当他们到达终点，敲下“停止攻击”的按键，场外所有人都转头看了一眼时间。    

1分42秒。     

游惑原地平息了一会儿，接过高齐递来的水，拎着其中一瓶从肩膀递往身后。一副习惯又平常的样子，好像他跟身后那位军官经常这样，已经默契到了不用说话也不用眼神示意的程度。     

他慢慢喝了两口水，走到之前叫嚣的学员面前，伸出瘦白好看的手说：“说好的，头拿来。”    

 “……”     

学员们惊成了一排棒槌。     】

“哈哈哈哈哈哈还真让人家拿头啊？”楚月大笑：“谁真给你啊。”

就开个玩笑还当真。

不过的确是这样，什么都要认真。

【高齐撑着门，用下巴指了指训练场说：“中场休息结束了，可以继续了吗？”     

学员们灰溜溜地滚了进去。     

秦究搭着游惑走远了，又突然听见后面一阵鬼哭狼嚎。     

他转头看向训练场的方向，问说：“怎么比之前叫得还惨？”     

游惑淡淡地说：“我让高齐留了五十个轰炸口，把晚上的训练项目提前了，让他们造反。”   】

 “真是个狠人。”154感叹：“我现在知道001有多水了。”

“嗯？”秦究挑眉看过去。

154：……

 【作为总教官，游惑在特训营里有单独的住处。而作为跟他平级的客人，秦究的房间就在他隔壁。大概也是高齐有意安排的。     

他们在训练场上惹了一身泥，当然要回去洗澡换一身衣服，洗着洗着就纠缠到了一起。    

 ……    

 游惑仰着头，手指抓着浴缸边缘，水从里面满溢出来，顺着边缘流淌滴落，满地潮湿。     

他长直的腿倏然绷紧，鼻息急促地喘了几声。     

浴缸边缘的手指难耐地收了一下，忽然抵住秦究的肩膀，又抓住对方后颈的头发，然后抬头吻了上去，声音就被闷进了吻里。     

他们从浴室纠缠到床上，秦究抓住他的手，交握着手指，游惑在他推压的动作里眯起眼睛，眸子里漫上一层暧昧的雾气。     

训练场上都能保持平稳的总教官在这种时候破了例，汗液长流。】

众人反应各不同。

总体来说一派感叹神仙爱情，另一派脸皮薄的突然发现了其他兴趣。

【秋】

  922作为后一派的代表企图岔开话题：“我看这篇文章也快差不多了，要不我们商量一下关于那个回到过去的话题？”

世界意志十分善解人意，顺水推舟接话题：“的确需要讨论一下，我没有足够的能力把你们全送出去。”

“你说说能带多少人。”楚月说：“我个人是很想去的。”

“至于那种没什么战斗力的，缺点脑子的，就可以不去了。”

“看来我是肯定要去的。”秦究笑：“我既不属于没有战斗力的，也不属于缺脑子的。”

游惑轻飘飘地瞥了一眼秦究，秦究马上改口：“当然我旁边这位大考官也不属于以上两种。”

“三个人。”世界意志计数：“还有吗？”

“我也想去。”于闻迟疑一下举了手。

“那我也跟着去？”狄黎无奈。

“五个人。”世界意志挑挑眉说：“再思考一下？我也最多带七个。”

“我也很想去啊……”舒雪叹息，拍拍021的肩说：“你替我去呗。”

“其实本来我也不是特别想去。”狄黎犹豫了一下说：“要不楚月姐照顾一下于闻，我让舒雪姐她们两个一起。”

“那我想去。”922挤占掉了最后一个名额。

“那就这样。”世界意志很干脆地消失了。

众人面面相觑。

【当初在系统内核被毁的时候，广播里说了一句“检测到修正程序”，而那一刻，真正的修正程序还在游惑他们手里。一定有什么人模拟了“修正程序”，跟系统的“核”融合在了一起，才真正终结了那些噩梦和悲剧。     

那么……还有谁能模拟“修正程序”呢？     

只有154。     

有时候，闻远会在夜里突然想起那一幕，系统的声音在他脑中盘旋不息，不断重复着那句话，重复久了，会慢慢变成154的语气。     

然后他就再也睡不着了，不管白天训练有多累，他都难以平静地沉入睡眠里。     

有一次他好不容易在快天亮的时候睡着，又不幸梦到了那一幕。梦境一点也不还原，添油加醋了不少东西。     

他梦见154占据了系统的咽喉，用沙沙的广播声对他们说：“我最后再送你们一程吧，不枉做了几年损友。”     

他惊醒之后在床上坐了很久，心想，他这辈子可能再也碰不到这样的损友了。 】    

154愣了一下，说：“你居然还会想我啊。”

922恨铁不成钢一胳膊肘拐过去，“所以你要快点好！”

【  闻远没去吃午饭，而是带着专门的清洁剂进了核心机房。出于强迫症或是……别的什么，他打算把那里稍微收拾一下，毕竟再有一周他就要回s大队。     

下一次再来这里，就要等新系统开机了。再往后……也不知何年何月。     

他在机房屏幕前坐了一会儿，然后打开系统，往核心盘里传了一句话，一切都一如往常。   】

“别的什么，很关键啊。”楚月笑着打趣。

但其实她很紧张。

谁也没有做过她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先例。

回到自己的过去。

这是一件危险而充满诱惑性的行为。

【就在他即将按下执行程序的时候，屏幕突然闪了一下。     

那一瞬间，闻远以为自己眼花。     

屏幕上的程序还在滚动，瞬间下去几百行。     

他长久地僵立在那里，突然伸手拼命把屏幕内容往回拉。     

他翻了很久，终于在密密麻麻的字符之间找到了一条消息。那条消息的来源显示为核心盘本身，消息内容只有三个数字和一个标点：     922？     

很巧，那天是9月22号，秋分的前一天。  】

楚月是打趣以纾解紧张，但922并不知道。

这就导致了一个巧妙的脑回路差别。

“其实吧我真的特别激动……”922沉思了一下说。

“如果这个回到过去，去了还能回来，我就想找154谈谈。”

【闻远傻在屏幕前的那一刻，于闻正从哈尔滨某所大学的阶梯教室出来，拎着书包一边回信息，一边跟同学商量午饭吃什么。     

吴俐和杨舒站在北京某个实验室里，戴着专用的眼镜，趴在仪器旁记录数据。     

狄黎在上海的某栋图书馆里支着头，手机开了静音搁在旁边，偶尔会忽然亮一下。     

舒雪换了工作，正走在浙江某个城市的街上。系统里的很多事情她都慢慢记不清了，只记得自己好像做过一个漫长的梦，梦里有人跟她说，如果以后有机会，可以在这个城市里见面。     

她会在这个每天经过的街角遇见一个有点腼腆的男生，他因为身体缘故休学许久刚回到校园，他会挠着头被人推上前，尴尬地说：“我叫赵文途，我能……认识你吗？” 】

 世界意志在众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文段上时敲了敲桌子：“打断一下——这几位准备好了吗？”

922紧张地理了理衣服：“我行了，应该这样不丑。”

世界意志：？

“提醒一下，你们回去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被看见的。”世界意志多了几分严肃：“你们不可以改变自己的因果线。”

楚月插嘴：“一般情况下？”

“如果你们想要改变一件事情的心愿足够强烈，你们会被看见的。”世界意志轻笑了下：“不管怎么说，希望大家好运。”

祂很礼貌地向几位已经站起准备的人鞠了个躬，退后几步在墙上拉开了一扇门。

门后是一片漆黑。

已经走到门边的于闻探头看了一眼，吓得倒退几步：“这啥这啥这啥？”

世界意志知悉地点了点头：“这里看过去的确是这样的。”

“关上门之后，你们也许会一起，也许会分别落在你们过去的场景里。”世界意志有点为难地皱了皱眉：“我也不能确定你们究竟会在哪里，反悔还有机会。”

于闻深吸一口气说：“我一直有一句话想和以前的我说。”

“不要后悔。”

于闻率先走进了黑暗中。

【这个季节的天空总是很高，清透辽远。海风潮湿，带着浅淡的秋凉，顺着一绺长云直落天边。  

  游惑忽然想起系统里的那片海，它总在固定的日子起风，固定的时间翻起浪来，固定的时候下雨，固定的时候飘雪……     

最重要的是，它永远望不到边。     

系统所有的风景都是那样，云山雾罩，没有边界。】     

“愣着干嘛。”秦究不轻不重地推了推922：“让小孩儿打先阵很荣耀？”

舒雪拉着021的手走进了门里。

走在最后的是楚月，她已经走进了门里，突然回身问世界意志：“你有名字吗？”

世界意志不解地问：“这重要吗？”

楚月扬起嘴角：“没有名字的话，也许你等的那个人可以给你一个。”

毕竟只当有了名字才能定位一个人。

“先走一步。”

楚月轻快地挥了挥手走进黑暗中关上了门。

【但这里不同。     

这里风遇山止，船到岸停。     

他身后的陆地绵延一亿多公顷，脚下的海有三百多万平方公里。再往南，至多不过穿于云上，绕地而行。     

这里的一切都有始有终，却能容纳所有不期而遇和久别重逢。     

世界灿烂盛大。     

欢迎回家。  】

门后还是一片黑暗，当关上门之后更是隔绝了唯一的光线。

楚月摸索着扣住了等着她的于闻的手腕，故作轻快地说。

“那好吧，我们一起去追寻从前的冒险。”

她听见了不远处低低的回应。

游惑、秦究、舒雪、021,还有于闻。

都是她，一生的挚友。

fin